原创出品
「创业最前线」旗下「子弹财经」
作者
Zimi
策划
蛋总
摄影
剡沛
凌晨3:00,三里屯月色酒吧对面,张兰在十分钟内卖出了两个发光气球。
这也许是她一周内印象最深的十分钟,在此之前的三小时,她只卖出三个。
月末,张兰卖气球所得的大部分收入将通过手机转账,出现在河南一个医学院研究生的手机钱包里——62岁的张兰,依然是支撑儿子上学的经济来源。
(6月3日凌晨,2:00三里屯北街43号楼,装修工人赶在晚上劳作。)
米外,三里屯北街43号楼的FirstFloor餐吧又是另一番景象。
在这里,刚刚为你指路的店员,转头就用口音浓重的英文为外国友人点单;大门口,架着玳瑁眼镜、头发花白蓬松的外国老人以极慢的速度追着一只挣脱狗绳的比特犬,五分钟后,老爷子和迎宾店员毫无违和感地坐在露天餐台下聊天。
当夜幕低垂,白日里的紧张而有序的商业社会似乎被裹进了一张黑丝绒般的毯子里,柔软而舒缓,北京也褪去了“超级城市”的凌厉——喜欢在夜晚活动的80后和90后,被“”工作制裹挟的白领们,成群结队而来的外地游客……他们自由而放空的夜间时刻延长了北京夜间商业模式的运作,无意中汇聚成了北京“夜间经济”的新规模。
说起来,“夜间经济”(night-timeeconomy)算是“舶来品”,这一经济学概念由英国学者在20世纪70年代提出,为的是改善城市中心区夜晚空巢现象。
不同于一般意义上的夜市,“夜间经济”指从当日下午6点到次日凌晨6点所包含的经济文化活动,囊括了晚间购物、餐饮、旅游、娱乐、学习、影视、休闲等现代城市业态。
年我国城市居民消费习惯调查数据显示,城市人群60%的消费发生在夜间。
夜经济的繁荣不仅是城市活力系数的风向标,也成为城市竞争下半场的新赛道。相比之下,作为全国*治文化中心,缺乏夜间活动基因的北京正处于掉队边缘。
从8—年,北京GDP实现连续十年增长,但增速呈逐年下降趋势,在一线城市梯队中优势不明显。第一财经发布的“城市夜生活指数”中,北京位列第四,深圳、上海、广州分列前三。
一边是经济大环境放缓的压力,另一边,各城市争相发力的夜经济正成为经济新刺激点。
上海夜间商业销售额达白天的62%,广州服务业产值55%是夜间消费所贡献,重庆2/3以上的餐饮营业收入也都发生在夜间,成都的餐饮、购物和娱乐场所已成为晚间消费的三大支柱。
在国外,纽约、悉尼、伦敦等城市都十分重视夜间经济的发展。美国60%以上的休闲活动在夜间;悉尼年度夜间经济规模达40.5亿美元;伦敦的“夜间经济”提供了万个工作岗位,年收入达亿英镑。
城市竞赛的下半场,巨头北京决定开始从*策端发力。
年,夜间经济被正式写进北京市*府工作报告,明确指出要鼓励重点街区、商场、超市以及便利店适当延长营业时间,深入推进“深夜食堂”。
尽管目前的发力大多停留在营业时间的延长上,但夜间的改变已在城市细节中流出,同时也透露出北京这个*治文化中心的“焦虑”。
(凌晨3:00,正在装修的三里屯太古里,这里是北京时尚潮流的代名词。)
折叠夜场,增长缓慢
凌晨1:00,滴滴代驾司机郑勇接到了第二个订单,距离此前的一单已经过去一小时,这样的成绩在他看来不太理想,毕竟这里是夜归人聚集地的三里屯酒吧街,此前最多的一个凌晨接了八单。
“北京凌晨之后就是三里屯、簋街这两个地(叫代驾的人)多,这个点代驾也基本聚集在这些地方”,在与他聊天的5分钟内,两个坐着电动车、身着蓝色工作服的同行从身后快速驶过。
自从大量路边摊消失后,夜间订单明显集中于三里屯、工体、簋街几个夜场地标,竞争自然更激烈。
据郑勇估算,方圆2公里,他的竞争者足足有人。
在这条随着夜幕降临而苏醒的街道上,一共驻扎了约家酒吧,占北京酒吧总量的40%,平均每走9步就会出现一家,灯红酒绿外,同时也孕育了一批依赖夜晚而生的人。
对客人生活了如指掌的酒保能准确区分出,一个月内遇到的3个Vivian中,有几个换了男朋友,哪些还是单身,以及谁在这个夜晚最需要人陪伴;
看钢管舞表演的人,在表演者爬上舞杆顶端的瞬间,有人屏住了呼吸,有人仍在晃荡酒杯,将眼神抛向2米开外的漂亮女孩身上,陪酒的姑娘可以就此判断谁是看热闹的新客,谁有可能是能支付起高额消费的“老板”。
半个世纪前,人们很难想象,这个因距京城三里而得名的农村小舍,会超越王府井、西单等众多商圈地标,成为年轻人夜生活的标志。
尽管如此,在全国范围内看,北京的酒吧文化并不在第一梯队。
大众点评数据显示,北京一共有家酒吧(包括夜店),全国金融中心上海拥有家,成都和重庆分别有和。
酒文化浓厚的东京足足有家,几乎是北京酒吧数量的3倍,和世界顶尖一线城市纽约、巴黎、伦敦相比,北京酒吧文化的发展程度也远远不够。
(6月3日凌晨3:30,三里屯酒吧街酒吧大多已闭店,夜猫子们打道回府,尚未尽兴的则转战不远处工体夜店。)
此外,自年开始实施的疏解非首都功能、整治脏乱差行动也带来了一些影响。
三里屯酒吧的一名老板为让店面看起来更有格调,在店门口摆放了两张桌椅和花草,又装饰了些彩色灯泡,在受到管理部门的罚款警告后,他又无奈将一切改变都撤回。
“整齐划一不应是北京夜间经济的特点。”在北京工作6年的周芸也有类似的感受。由于工作强度大,她几乎每周五都会和朋友聚在一块,不过这半年也不出门了,因为“没什么地方可去。”
在北京生活了21年的李洋曾辗转生活于北京各大商圈,见证了三里屯从一片低矮旧楼房发展到拔地而起的高楼大厦的过程,“三里屯现在已经不像过去几年那样好玩了,就像从‘粗放’走向了‘精细’,但我们怀念的可能正是‘粗放’时期所拥有的多元化与小乐趣吧。”
他停顿了一下,放低声调说:“现在三里屯给我的感觉和其他城市没什么差别了,晚上去酒吧喝酒也没什么劲儿了。”
随着过去多样性繁华的消逝,三里屯夜场也在悄悄“折叠”——这是“老顾客们”最直接的感受。
“现在三里屯来去都是那么几家店,没有太大差别,这几年街道整治后,三里屯的灵*也没了。没了脏街的三里屯只剩下各种欲望了”,周芸无奈地说,“感觉夜生活不应该只是工体那种高消费场所,还得有接地气儿的脏摊、市井小店、路边摊夜宵,现在都没了。”
霓虹外衣包裹下,这条京城酒吧文化的开山鼻祖嗅到了一丝危机——欲望在膨胀,文化内核正在褪色。京城深夜的夜场经济,更像是一座二线城市。
(6月3日凌晨3:00,仍在营业的三里屯报亭和80后卖报人,成为折叠夜场独特的风景。)
夜文化消费,稀少零散
除了灯红酒绿的夜场,三里屯也有异类。
凌晨1:30,三联韬奋书店内刚刚熄灭了三盏白炽灯,这丝毫不影响准备在这刷夜的考研人、第二天没课的大学生和准备面试的留学生。
静谧的夜只被POS机扫描的嘀声打扰——在与夜班经理闲聊的十五分钟内,有四次被前来结账的顾客打断,尽管已经过了书店夜间9点到12点的高峰期。
喜欢研究情报学的谭野捧着刚被安利的《美国安全局》四处晃悠,这位从胡同里长大的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就算打雷下雨也还是会出现在这家24小时书店,“夜里能静下心体会一些东西,白天体会不到这种感觉。”
由于深深迷恋夜晚带来的宁静,已成为重度失眠症患者的谭野,打算下半年继续这么泡下去。
这个24小时书店里,还有向白天偷时间的考研人、工作狂,一个热水瓶、一杯咖啡撑起整个夜晚。“晚上更有灵感。”从事新媒体工作的*婉在门口抽着烟,而在白天,她是一位高中语文老师。
“不官不商,有书香”是杨绛先生对三联韬奋书店的评价。年,继第一家三联稻奋24小时书店开启之后,海淀分店、丰台*务中心店、以及三里屯店,相继开放,成为北京城市夜晚新的精神地标,同时也拿下了不错的销售量。
(6月3日凌晨1:00,三里屯三联韬奋书店,夜读的人们走进大门。)
自年挂牌“24小时书店”,三联韬奋书店连续两年销售总收入超过0万元,增幅达到60%。
然而目前,以三联韬奋书店、PageOne为代表的24小时的“深夜书房”,在北京仅有不到10家。
这远远跟不上日益膨胀的夜文化消费潜力。
今年异常火爆的故宫灯会,让人深刻体会到,夜间市民们无处安放的巨大需求。该活动在预售期即掀起了一股“抢票潮”,直接导致故宫票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