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上海是一座具有红色基因的工业城市,也是一座以工人阶级为主体的人民城市。出生于一九二四年的赵自先生,倏然间离开我们已经三年了,我脑中常常浮现他那张酷似工人的憨厚而文静的笑脸。他是上海老作家老编辑,更是一位写工人生活、为工人代言的知识分子。他晚年因患绝症,医院,去世前不久还在病榻上,与我谈及早年上海工人作家的成长情况。每每想起,总不禁感怀万千。
在麦伦中学,暗想投奔新四*
赵自出生在浙江余姚郊外的赵家村。史书记载,赵匡胤是赵家村的老祖宗哪!一九三九年,几经逃难,他随母亲从浙东宁波来到上海,考入抗战临时设在武进路上的教会男校麦伦中学(今继光中学)。学校在租界内,相对比较安静。更因为,校长沈体兰是位开明的民主人士,在学校倡导一种爱国进步的教育理念。地下*领导的“上海学生界救亡协会”,可在校内半公开地开展活动,学生利用不足三平米的一间锅炉房,办起了合作社,可借阅和出售大后方出版的进步书刊,如毛泽东的《论持久战》,张闻天的《论青年修养》等。还请来赵朴初、楼适夷、林淡秋、王元化、魏金枝等进步学者、作家来校担任教师,教师中还有地下*学委(学生运动委员会)的负责干部。
赵自的班主任继刘晓之后,是另一位地下*学委负责人关健夫先生,关老师还兼他们的国文课,教材用的是开明书店出版的活页文选,和抗战初期的优秀小说散文集《一年》。他知道赵自爱好写作,就指导赵自阅读了不少进步书籍,如高尔基和十九世纪俄国文学作品。还让赵自主编学校的墙报,以提高其写作水平。赵自读了高尔基的自传三部曲后,天真地以为当作家太容易了,不需进什么学校,只要到处流浪就好了。赵自把自己的想法向关老师提问,他笑而不答,请赵自把想法写成文章,登在墙报上,让同学们来讨论。这种因势利导的做法,很有启发意义。不久,关老师就不见了。解放后,赵自才知道,关老师悄悄去了延安,抗战胜利后受*组织派遣,去东北工作,不幸牺牲在那里。可他四方脸上架一副玳瑁镜的亲切笑容,一直印在赵自的心里。
在麦伦中学,让赵自记忆犹新的,还有一个高他两级的同学叫沈曾华,像大哥哥那样关心他。每天放学,沈同学总是推着一辆赛车型的自行车,陪他一起走回家,一路上,两人有讲不完的话,赵自把生活、学习上遇到的难题,甚至思想上的苦闷,一古脑儿向沈同学倾诉,都能得到详细而满意的解答,这让赵自钦佩不已。尽管两人居住在不同方向,但送完赵自,沈同学再自己骑车回家。久而久之,两人友情日深,成了无话不谈的“哥俩好”。从沈同学身上,赵自懂得了许多人生道理。在当时,更使他明白:要成为一个进步青年,就应该到新四*里去。如何去?沈同学说听我的。没过几日,他就约五个同学,又约来了一个交通员跟大家见面,要求大家办妥“良民证”(敌伪时发给居民的通行证)。赵自悄悄地从家里拿出衣服暂放一个老师的家里。一切准备停当,沈同学要求大家在星期天上午五点,在甘世东路(今嘉善路)的弄堂口碰头,由交通员带领大家一起离开上海。
可是,到了那天,五个同学都到齐了,却不见沈同学的身影。大家等到快中午了,看看再等下去会有危险,就先解散回家了。后来才知道,那次沈同学的行动被家人察觉了,晚上就被家人看管住,家里已为他买好机票,早有把他送到重庆深造的打算。情急之下,沈同学伺机脱身,连夜找到交通员,两人乘着夜幕,迅速逃离了上海。他们克服艰难险阻,乔装打扮,多次躲过敌人封锁线,才到达新四*根据地。
虽然赵自去解放区没有去成,但在麦伦中学的短短几年,从老师到同学,从班级到校区,都给他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他说:“麦伦中学那种思想活跃的环境,帮助我认识了社会的现实,并选择了自己正确的人生道路”。
从《生活知识》到《机工通讯》
一九四一年的一天,赵自偶然在路上看到一张“俄文夜校”的招生广告,就前去报名。这所学校设在新乐路、襄阳路口的俄式东正教堂旁,初级班由中国老师教课,高级班由一个俄国老太执棒。白天,这里是她教俄侨小孩的小学课堂,晚上则用来教成人俄语,教材用的是《俄语津梁》一书。在这里,赵自认识了同是学员的中共地下*员纪康。纪康如同当年麦伦中学的沈同学一样,与赵自经常谈心聊天,引导赵自懂得许多革命道理。纪康在邮电局工作,以此为掩护,担任地下*工委(工人运动委员会)的宣传工作。他利用工作之便,在邮局设立了一个*内秘密通讯的投递点,各地的秘密邮件寄到这个地址,都可以送到*组织手中。可是时间一长,这个通讯地址被日*派遣的邮件检查员发现了。地下*得到消息,通知纪康迅速离开邮局,又设法送他去了淮南根据地。
抗战胜利后,赵自一边就读在沪的南通纺织工学院(解放后改为华东纺织学院),一边利用寒暑假,在地下*工委协助工作。一次,在电力工会(今杨树浦发电厂)举行的记者招待会上,意外遇到了纪康。会后,纪康与赵自一起返回市区,并把赵自带到南京东路上的哈同大楼内,这里是纪康主编的工人刊物《生活知识》编辑部,因为是周刊,人手很紧张,纪康就让赵自帮忙,为方便采访,给赵自印了“特约记者”的名片。这个刊物为了躲避国民*的耳目,故意用了一个较为中性的刊名,表面看只是介绍一些文化生活的常识,其实不然,在上海工人运动和反内战的民主浪潮一浪高过一浪的局势下,刊物以报道劳资纠纷、工会活动、工人生活的方式,巧妙揭露了国民*发动内战、破坏和平的反动面目。赵自按纪康要求,既做采访的记者,又当文字版面的编辑,还要做好发行工作。几千份刊物,除了一部分交给书店和报摊发售外,都是赵自与编辑部同仁分头送到工人集聚的沪东、沪西等地区,再通过工厂里的基层工会,把刊物送到工人读者手里。
赵自参加地下*工委时留影
那时,赵自感觉是自己一个文学青年,经常写写小说、散文,在《大公报》《时代日报》《锻炼》《艺六》等报刊发表,对文化方面的内容较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