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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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1/1/25 3:15: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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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闲暇,又从柜中拿出这只小藤筪。筪内装着数十杆湖笔,一个裹笔的竹帘,一张湖州贺莲青湖笔价目单。这几样东西在我家收藏己近三十年,我也摆弄过数十次。这是我涉世之初结识的第一位老朋友谭瑞阶先生送给我的礼物。说是老朋友,是因力当时潭先生70岁,运20岁,长我50岁。如今潭先生已作古多年,睹物思人,更加怀念这位老人,我俩的一段湖笔缘立刻浮现在我的面前。那是年的事情。我参*的第二年,正是史无前例的"文化大革命"高潮之时,夺权、夺权,造反派之间的武斗仍风起云涌。69年初,上级命令我连去河北易县太行山脚下的几、乡镇"支左"。主要任务是阻止武斗,没收凶器,协助乡镇抓革命、促生产。我和四位战友驻了荆柯庄。这个庄依山傍水,人杰地灵,早在战国时期,就是"风萧萧兮,易水寒",闻名遐迩的大丈夫荆柯客燕之故地。抗日战争时期也出过几位战斗英雄。文革时由于此庄两派力量悬殊,一派人多势众,大权掌得稳;另一派"十来个人,七八条枪",照村干部的话说:是几条小鱼仔翻不了什么大浪"。因此,村里安定团结,没有武斗的苗头,我们也就无所事事。除每天一两个小时到村革委会例行公事,然后给连部打个平安无事的电话,其余时间就自由支配了。我那四位战友,皆是扑克迷,打"升级"正好多我一个。我既不愿参战,又不愿观牌,因此我的业余爱好绘画就成了主业。经常去村外对景写生,画山、画水、画牛羊茅舍,获益非浅。就在我陶醉子真山真水之时,常常有一位老人站在我背后观看。我回头看他时,他只是微笑着点点头。从老人的风度看,非当地"土人",经向村民打听,方知此人是文革中被撵出城里的那一号"牛*蛇神"。只是由子他孤身一人,且是本谭族之长辈,当权的潭家小字辈对他是挣一只眼,闭一只眼,并未给予看管劳动改造。因而他也就成了漏网之鱼,过着逍遥曰子,经常在河边、山脚散步溜弯。每看到我写生,他必驻足观看,且一呆就是一个多小时。时间一长,我俩由相见相视,到启齿交谈,竟成了知音。原来,谭先生祖籍荆轲庄,民国初年随父亲进北平经商,在琉璃厂开了一家笔庄,专营湖笔。由于生意兴隆,在京都颇负盛名。谭幼时读过四书,又在文化街长大,耳闻目睹,能写得一手好字,对书画艺术及笔墨文具有较深的见解,谈吐不凡。我们在一起曾讨论过四王的绘画,也议论过扬州八怪的洒脱。而更多的谈的是湖笔。他对湖笔太精通了,从笔的历史渊源到笔的制作、品类、性能以及笔的用途、价格,全都了如指掌,说起来津津乐道。宛如一位制笔专家在介绍商品。我对毛笔的认识就是从那时开始的潭先生讲到:传说中的笔,始千秦代,历有仓颜造字,蒙恬制笔之说。然而从文物考古资料证明,早在仰韶文化时期就有用笔在彩陶上绘画的痕迹。建国初期在湖南长沙出土了战国时期楚国毛笔一支,这是当今我国发现的最早的毛笔实物。至秦代毛笔的制法有了很大改进。蒙括制笔不再把笔毛围在笔杆一端用线缠住,而是将笔杆一端镂空成毛腔,将笔毛置入腔内,这样就显得利索多了。三国时期,推出了"韦诞笔"。至东晋,安徽宣州陈氏之毛笔,为王義之等文人推崇。唐宋时期,宣州诸葛氏制宣笔,名闻一时。唐代大书法家柳公权曾向诸葛氏写过求笔帖。湖笔是从元代兴起的。《嘉庆一统志》载:"元时冯应科、陆文宝善制笔,其乡司而精之,故湖笔名子世。"湖笔的故乡,在吴兴善链,那里方圆十几里,家家都从事湖笔生产。湖州一带所产的山羊毛,质地优良,具有很好的锋颖(锋颖是指羊毛前端透亮的毫尖》。再加上名工精湛的技艺,素有"毛颖之技甲天下"之美称。世人将冯应科的笔,赵子昂的字,钱舜举的画,并称为"吴兴三绝"。许多制笔名匠被调进禁中,为帝王制御笔。谭先生家开的笔庄主要经营湖笔,其中以经营贺莲青湖笔为主。为做好生意,谭先生在湖州见习制笔近一年的时间,因此熟知制笔的奥妙,也尝试了匠人的艰辛。谭先生讲到:毛笔虽小,但每一支都必须经过选料、水盆、干修、胶头、刻管等数十道工序。制笔首在选料,要求严格。如制狼毫笔,其标准以北方冬季捕获的*鼠狼毛为佳。数九寒天,冰天雪地之时的北方狼尾,具有粗细均匀,锋嫩毛长,弹性适中的优点,才能作为高档笔的用料。取得的各种兽皮还要经过浸泡、发酵之后方能提取。水盆工要求技工双手在盆中"千万毫中捡一毫",淘选出中意的毛料。经过分类,配成毫片并泡制成熟毫,将制好的毫片再扎成笔尖。如笋头式,玉兰蕊式、细腰萌芦式等等。装置笔管后还需要再修,剔掉杂毫。刻管也是一样复杂的技术.、笔杆用材丰富多样,主要用竹材,名责的有金管、银管、瓷管、象牙、玳瑁、紫檀管等等,加上釉彩、雕刻、铭文、镶嵌等艺术加工,才能成为一种精致的工艺品、、经过长期的实践,毛笔制造逐渐形成了一套复杂而又细腻的工艺流程,从而使每支毛笔达到行家所称之为"四德"的标准。即"尖、齐、圆、健"。尖,即锋颖尖,利而不开义,有尖不秃;齐,即锋毛齐整,顶锋饱满;圆,即丰硕圆润,运转如意;健,即健动耐用,富有弹性。贺莲青笔严格按照四德标准而制,以质量取胜,当时誉满京城。谭先生说:他一生经营的湖笔近二百个品种,按笔的性质来分,可分为羊毫、狼毫、兼毫三种。羊毫亦称软毫,以羊毫、鸡毛、胎发等为原料,质软丰厚,转锋灵活,宜于各种字体,也适用于国画中的泼墨写意、渲染。狼毫也称硬毫,用狼毫、紫毫、貂毫等刚性材料锋利挺劲,用于工笔勾勒,是写中小楷的主要工具。兼毫以几种毛类调配而成,软硬兼能,刚柔相济,宜书宜画。若以笔锋长短划分,可分为长锋、中锋和短锋。也有以笔的体积大小而分的,如抓笔(揸笔》、提笔(斗笔》、微毫等。湖笔的价格一直比较贵。民国时期略有下降,但一支好笔仍需二至三块大洋,在当时相当子一个四口之家吃上个把月的口粮钱。暑去寒来,转眼到了冬季,部队要陆续撤离。谭先生也得到了我们要走的消息。一天在街上遇到他,他怯生生地对我说:"*代表,听说你们要走了,今晚能否来寒舍一趟?"我会意地点了点头。当夜黑人稀的时候,我溜进了谭先生住的"牛棚"。这是个临街的旧房子,一个后开的小门直对大街,屋里没有电灯,靠坑沿的桌子上点着一盖煤油灯。待我坐定后,谭先生介绍说:"这是我家祖宅的东厢房,与里边北屋、西屋组成一个院落。我们离开时给亲戚居住。我回来时,亲戚们怕受牵连,就把正门堵上,在临街的后山墙重开一门,成了独屋,我也落个安静。"说完老人从床上提过一个小藤箱,边打开边说:"我考虑再三,决定把这箱子送给你留个念想。这里装着我经营的一套湖笔,一个笔帘,当初是和这张单子配套的,计98支,可时间一长,连用带丢,只剩下60多支了。我现在老了,用不着了,你年轻,又喜欢画画,一定有用场。"看着老人这举动,我惊呆了,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多、这么好的毛笔,比我当时刻着"要斗私批修"的羊毫大楷,简直不是一个档次。大概是因为太爱这些笔了,所以连妇孺皆知的"不拿群众一针一线"的三大纪律也抛在了脑后。就慌忙说出:"太好了,谢谢!谢谢!"老人把箱子递给我说:"快回去吧,有人问,就说是在街上捡的"。"以后给我画一幅画来。"分手时老人又补充说。我三步并两步地赶回住所,好在战友们都睡了,我取出*大衣迅速把箱子包了起来,当村民们还沉睡在梦乡时,我们撤出了荆柯庄。五年后,我从美术学院毕业归来。用老人送给的湖笔精心画了一幅山水回。这幅画以荆柯庄为背景,在高高的山顶上矗立着魏巍的荆轲塔,静静的易水河在山脚下流淌,在山与河之间的苍松下,坐着一老叟,一后生,后生手中攥着一把毛笔,似在聆听老者教海。画的右上角题写:"荆轲塔下湖笔情,忆写与瑞阶先生相处的情景。"当我把画装裱好给老人送去时,老人已离开了人世。我懊悔极了,为什么不早点给老人画画呢?在老人的垃前,按照当地的风俗,"纸船明烛照天烧",我把那幅画烧了,愿它去陪伴长眠地下的瑞阶先生。声明:资料全文转自《中国文房四宝》杂志年2、3期合刊。如有不妥请联系本人删除,手机。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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