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将至，王军自雁门关战胜归来。
周生辰回到王府，十一正抱着常安哄她入睡，小家伙已经可以说些简单的词句，本来已经要睡着的她看见周生辰进来，半阖着的眼睛瞬间睁大了，爬坐起来，脆生生喊了声阿爹。
十一见自己半天的努力付之一炬，有些幽怨地看着周生辰，周生辰走到她身边，安慰地拍拍她的肩，然后抱起她怀里的常安，哄道“咱们睡觉，好不好？”
常安头摇得像拨浪鼓，喊道“球球，球球！”
球？
周生辰有些疑惑地看向十一，十一无奈道“今天阿林带着她们玩了一下午的木球，望安早早困了，已经在奶娘那里睡了，常安一直惦记着玩，死活不肯睡，我刚刚马上就要哄睡她了，你就回来了。”
周生辰听出十一话语里的一些些埋怨，他倒是难得见到她露出这种情绪，不禁扬起了嘴角“那我来让她睡着吧，你先去洗漱。”
十一依言去洗漱了，等到她回来，常安还真的睡着了，十一小心翼翼地把她抱到奶娘那里，回来就见周生辰正拿着封折子在写。
她有些好奇地凑上去看，发现是申请粮草的折子，疑惑道“王军现在粮草很紧缺吗？”
“这次雁门关的战事耗时太长了，粮草和药物都不多了，若不提前准备好，下次再有战事来不及准备。”周生辰写完帖子放下笔，看十一已经拆了发髻，伸手顺了顺她的头发“等我，我去洗漱。”
十一乖乖钻到锦被里等他，不消片刻他就过来躺到她身边，十一想到周生辰从雁门关回来，而自己还没去过雁门关，问道“雁门关...是什么样子的？”
“有连绵的山，蜿蜒的城墙，还有瓦蓝的天。”周生辰回想着自己看到的雁门关，十一听了，满眼都是向往，周生辰看她如此眼神，笑道“仅靠我这几句话到底是单薄了些，不如我带你去看看吧？”
十一自然是想去的紧，只是她怕会耽误周生辰的正事，孩子们她也不放心留在西州，犹豫道“其实，去不去都可以...”
周生辰自是看出了她的顾虑，但是雁门关是他曾许给她的约定，他一定要完成，便宽慰她道“如今南北安定难得有大战，境内叛乱也不多，我不在西州也无妨。”
十一听了周生辰的话，顾虑打消了些，但是孩子们总不能就留在王府，她忙追问“那孩子们呢？”
“阿林是凤俏收留的，交给她去带吧，望安常安和我们一起去，成喜和奶娘也带上。”
十一觉得周生辰这个安排甚为妥当，她轻嗯了声，而后问道“何日启程？”
“就这两日吧，趁着天还没有冷下来，尽早过去看看。”周生辰把十一揽在怀里“时辰不早了，快睡吧，这几日咱们可能要忙一些了。”
十一点头，阖眼沉沉睡去。
三日后，周生辰一行人启程前往雁门关。
一路上很是顺利，竟比预定的时间提前了一天，那处的守军见是周生辰来了，特意去收拾了一处院子给他们。
待到几人安顿下来已是日暮西沉，他们早早睡下，然后第二天一早便急急去到了雁门关城。
秋日的雁门关并不似春夏满眼的绿，因着刚刚入秋，那连绵青山上的野草黄绿交织，看着倒是别有一番风情。
成喜和奶娘护着两个孩子在一块平缓的草地蹒跚走着，周生辰和十一看着她们走了一段路，嘱咐奶娘照顾好她们，就渐渐走的远了些。
两人在一处较远的城墙边上停下，望着这连绵的山，心中皆是感慨万千，这雁门雄关，是蛮夷一直觊觎的地方，也是一众将士拼命守卫的地方。
他们就这么站着看了会儿，正打算回去找孩子们，不远处忽然走来一个穿着盔甲的将士，他手握弓箭指向天空，对准远处飞来的一对大雁毫不犹豫地放了箭。
只听得嗖地一声轻响，天上的大雁一声哀鸣，直直掉落下来，与它同行的伴侣见自己的另一半殒命，不肯独活，硬生生撞到地上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如此痴情，让人唏嘘。
“果如世人所说，大雁是这世间最痴情的鸟儿，只要结为伴侣，一方死去，另一方就绝不会独活。”十一望着地上大雁的尸身感叹，周生辰不免想到了前世的他们，他就像那个被一箭殒命的雁，而十一则像另一只，奋不顾身的就追随他就去了。
周生辰感觉到自己又在被过去自误，压下自己的情绪，探手握住十一的手，十一感受到他的动作，很自然地望向他的眼眸，里面的惋惜之意明显，只是看起来，好像并不单纯是为了这对儿雁。
十一没有深究，而是回头继续望着那雁，将士得了两只雁自然很是高兴，想着拿回去和三五好友打打牙祭，就在走到他们身边的时候，周生辰拦住了他，而后掏出一小块碎银“不知这位弟兄可否将这两只雁卖给我？”
那将士看了看周生辰手里的银子，觉得这买卖不亏，就把雁给了他，周生辰等那人走远，寻了个僻静地方，把两只雁葬在了一起。
待一切做完，周生辰和十一回去寻孩子们，两个小家伙一见他们回来，兴冲冲地拿着草杆子编的兔子给他们看，十一看着她们已然脏兮兮的小手，觉得也是时候回去了，便带着她们回了住的地方。
晚上，十一铺了纸在那作画，周生辰本以为她会画下雁门关，却是看见她仍旧在画莲花，这次的莲花和以往的不同，是缱绻多情的，浓烈的爱意透过细腻的笔法，让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画完，十一举着画去周生辰身边，周生辰惊讶地发现，在莲边的荷叶上，多了一只小小的翠鸟，鸟儿偏头望着比它高出许多的莲，明明就是很普通的画法，他却好像看到了十一的影子，就好像她画的是，她看着自己的样子。
“很好看。”周生辰竟然有些词穷，十一被他这难得的可爱反应逗笑，就这么笑着把画放到一边晾干“回去后挂在你的书房里吧。”
周生辰轻嗯了声，看着忙碌把用过的画具收起来的十一，一个思考了很久的问题突然袭上心头，他拉住十一的手，问道“当时在破庙，为什么一句十一就相信我是周生辰呢？”
十一回身看向他，眼睛里倒影着他的影子，她缓缓开口，语调里溢满了对他的柔情“因为，会那么温柔唤我十一的，只有周生辰啊。”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