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白癜风治疗好医院 https://wapjbk.39.net/yiyuanfengcai/yyjs_bjzkbdfyy/我的亲生父亲,有三个可能人选,但我没法问我妈具体是谁。
因为我一出生,他们就强行把我妈拉到一间屋子里,给她做了绝育手术,就像骟一匹马。
从那以后,我妈就疯了。
1
我妈自杀的时候,我正称霸小卖部,用一把弹弓把村里的孩子赢得落花流水。我妈坐在病房的床上,用一块碎瓷片割破了手腕,死得无声无息。
人们到第二天早上才发现僵硬的她和那张被染红的床。他们说她变得又冷又黏。
当年,十七岁的我妈在元宵之夜,和村里的小伙子们出去疯玩了一宿。回来后,一顶顶“有伤风化”的帽子就重重扣到她头上。
他们“好心地为她着想”,把当时还是个姑娘的她关了几年禁闭,结果生下了我。
那年月,只要村里的赤脚医生点点头,所谓的“病人”就要被关起来,他们说,这样既能改造她自己,又能改善村里的风气。
点头的几个赤脚医生里,有一个是我的外公。
我知道外公是谁,但至于我父亲,我没有任何线索指向一个明确的人。
他们把那个*地方叫做“看护所”,多好听的名字啊,一听就让人感觉特别安全,仿佛世间的一切罪恶和危险都帮你挡在了门外。其实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几年前,我回了一趟村里,正赶上这个地狱之所拆迁。我去看了一眼。
狭长的走廊没装灯,照明全靠两边蜂巢似的“看护房”,昏暗得就像通往森罗殿。扑面而来的尿骚味掺杂着刺鼻的消*水味,让人只想落荒而逃。
“看护所”也有病历,那上面说我妈是个人尽可夫的荡妇,对此我很不以为然。她自始至终都被锁在房间里,想找她得有钥匙。
我有一张我妈年少时的照片,是她被关禁闭前一年拍的,十六岁。
照片里,她倚着一辆当时颇为时兴的摩托车,冲着镜头灿烂地笑。不得不说,真是个漂亮的姑娘。
2
妈妈死后,我被送到了孤儿院。在那里,院长一直把我们这些孤苦伶仃的孩子当作他私人的奴仆,企图把我们调教成一群俯首帖耳的废物。
他命令我们给他做饭,给他洗脚,还要时不常地经受他郁闷之余施予的*打。
听话的,能得到一根巧克力,或者一块奶油蛋糕;不听话的,不光会进小黑屋,还可能会被他揍到脑震荡。
有一次,我们发现他只要以为没人看到,就会忘乎所以地挖肚脐眼。从那以后,我们就管他叫“烂肚脐”。
没过多久,“烂肚脐”死在了自己家的车库里。一根脏兮兮的橡皮管一头连着排气管,一头伸进只开了一条缝的副驾驶车窗里。
他的死让五十几个孩子大大松了口气。警察经过一番调查,发现嫌疑犯集中在这几十个孩子里。可最后,这件事竟以自杀为结论不了了之。
就在一切慢慢隐没在时光的裂缝里时,还是有人找到了我。
一群小混混挡在我面前,把我吓得不轻。他们把我带到一间烟味浓重的砖房里。
那时是冬天,天很快就黑了,屋里仅靠一台光线昏*的台灯作为光源。我环视了一圈,发现这是一间办公室。
一个胖子坐在办公桌后面,正在一张纸上写字。写完后,他抬起头,把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
“抽烟吗?”
我点了点头,他递过来一支烟,又探出身子给我点上。
“你杀了皮院长。”这是个陈述句,毫无疑问的成分。
我反应了很久才想起来,皮院长是“烂肚脐”的本名。
见我一言不发,胖子和善地笑了笑:“他要是自杀,怎么会坐在副驾驶座上呢?他得坐驾驶座。我猜,你是用酒把他灌醉了吧?他这么大个儿,你把他搬进车里,想必是费了大劲……”
我的心早已平静下来,眼前这个人,包括那群小混混,怎么看都不像正人君子。这反而让我不再害怕。
“酒醉,再加上橡皮管,齐活了。你开着他的车,载着他停到他家车库里,那时候他肯定已经昏睡得不省人事了吧,你就搞出一场‘自杀的戏码’来。诶对了,你才十三岁,开车的时候就不怕被人看见吗?”
“天黑了……”我竟然开始老实交代,“而且我走的小路。”
他嘿嘿笑起来,脸上的肥肉挤到一起,压出无数条褶皱。
胖子开始问东问西,问我学校如何,家里如何,平时喜欢干什么……诸如此类。
最后,他吩咐手下的小混混把我送回孤儿院。
我没问他们胖子的身份,他们也没说。
过了没几天,我被一对阔气的夫妇收养。
3
收养我的夫妇是两个好人,他们有体面的工作,和可观的财富。
我不知道胖子给他们许诺了什么,反正夫妇二人给我提供了舒适的生活,慷慨地抚养我到了十八岁。
成年那天,我彻底归于胖子麾下,成了他的私有财产。
正是他帮我搞来了我妈的病历,和关于我父亲的线索。
但是神通广大如他,也没法给出一个明确的目标。整个夏天,我都在四处搜寻那三个最有嫌疑的男人:两个看护所的护工,一个所谓的医生。
我也没法搞清楚到底哪个是我生物学上的父亲,所以干脆把三个人都杀了。
取走他们的性命前,我强迫他们说了实话,承认自己犯下的罪行。
其实我知道,村里有不少人都可能是我父亲,但在杀了这三个人之后,我就感到无趣了。
整件事瞬间变得索然无味,我告诉自己,反正三个最有嫌疑的已经死了,就这样吧。
大学毕业的最后一个暑假,我再次回到村里,去见了我的外公——我把这作为送给自己的毕业贺礼。
外公这几年一直顺风顺水,不出意外的话,明年就会光荣退休。在这个村里,赤脚医生一直都很受爱戴。
他穿着半旧发*的白大褂,前往村民家里出诊。我尾随着他,站在一块高地上等待。当他传授完自信的医术后,在回去的路上迎面被我拦下。
“你好啊外公。”
我一秒钟也没想过要装作他人,毕竟我们长得那么像。几十年以后,我就是他。我们就像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不同之处只在于他头皮光亮,而我头发浓密,厚得像只羊驼。
“你想干嘛?”
“当年那件事,你干得可有点不地道啊。”他肯定明白,我指的是把妈妈关起来那件事。
他嚅动着嘴唇,快速输出一大段黏连在一起的话,大概意思是让我滚。
“别这样外公,我大学都毕业了,你应该为我骄傲。”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东西?你最好马上消失,不然我就报警了!快滚!”
我一刀刺进他的眼睛,直刺向大脑。他悄无声息地倒下了,年龄使得他失去了挣扎的资格。
我拿走了他的钱包,伪装成抢劫杀人。在这个钱包里,我翻出了妈妈的照片。十六岁的她对着镜头灿烂地笑。
从那以后,我开始全职为胖子干活。
他很有钱,非常有钱,我甚至相信只要他愿意,绝对能跻身富豪榜前列。不过他这种人才不会出现在电视屏幕里、杂志封面上让人驻足观赏。
我像其他小混混一样叫他“先生”,主要工作内容就是帮助他完成一切他需要我完成的工作。
我被派到边境一带管了一段时间的事,又打着旅游行业的幌子做了几年的进出口生意。等回过神来一看,已经积累下不少财富。
对“先生”我一直充满了尊敬和感激,他对我有知遇之恩,我愿意为他做任何事。
我的外套内衬袋鼓鼓囊囊的,里面放了一个塞满了钞票的信封。我敞着胸怀,任由信封一角露在外面。
我一点也不害怕会被亡命之徒抢夺,怎么看我都不像是一个身揣巨款的目标。
一直以来,我的穿着打扮从来不会随着存款的变化而变化,永远寒酸得要命,这也是一种自我保护。
周围或站或蹲着不少人,不知道为什么,这些无所事事的人,特别喜欢这个老旧的出站口。几步路开外,人行道残破不堪,盲道已经破损到盲人必须避开的程度。
对这些人来这里消磨时间的原因的猜想让我很着迷:那些瘦成*的瘾君子,是不是在等货?那些醉得东倒西歪的酒*在这干嘛?石子硌得不疼吗?远处那个**祟祟的小伙子又在贴小广告了,“办证xxx”“祖传xx专治xx”“美女xxx”。
黑色的捷豹缓缓停到路边,我猫腰钻进车里。
“先生”不止一辆车,都很高级,也都很低调。不会引来太多回头率。
车里除了“先生”和司机,还有个一脸苦大仇深的男人,穿着一身明显大一码的西装,戴了一副玳瑁眼镜。
我感觉他一眼看上去就是个倒霉蛋,是女友和老婆无一例外都会选择离开他的那种绿帽专业户。
我和他握了握手,“先生”没介绍我们认识,但我知道他是谁。多年的工作经历使他在这一行积累了丰富的人脉,什么“货源”都能搞到。
捷豹驶过一条又一条宽阔的大路,穿过一连串拥挤的小路。
恰逢周末,路上人和车来来往往。我们来到老城区,开进一条狭长的小路。我看着几乎蹭上车身的砖墙,由衷佩服司机高超的车技。
开到小路尽头,车头一转,我们在一栋自建房前停下。房子一共三层,楼上的几扇窗户都被钉上了木条。
“是这里吗?”司机问。
“没错。”玳瑁眼镜男人肯定地说。
司机点了点头,下车绕到另一边为“先生”开车门。我和玳瑁眼镜男人也下了车。
我四处观望了一下,确认没可疑人员后,上前敲门。门后一阵窸窸窣窣传来,我冲着猫眼露出友好的微笑。
“先生”满面红光地下了车,蠢蠢欲动的内心语言写满了那张猴急的胖脸。
门的内侧一声清脆的响动,门开了,一张干瘪得像个核桃的老太婆脸出现在门后。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贾宝玉说女子年老后,就会从珍珠变为鱼眼睛。
老太婆满脸皱纹,凶神恶煞,每一条沟壑都向外诉说着对世界的憎恨。两只浑浊的小眼睛嵌在几乎消失的眉毛下方,像两粒葡萄干。
玳瑁眼镜男人主动上前,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老太婆点点头,向我们身后警觉地望了一眼,放我们进门。
门在背后被重重关上,我不由得闭上了眼。
屋里很暗,过了几秒钟我才适应了昏暗的环境。
我们跟随玳瑁眼镜男人和老太婆走上楼梯。屋里有一股令人倒胃口的霉味,夹杂着汗味和食物发酵的味道。
我们来到二楼,转而上了三楼,走廊两旁的屋子里探出一张张女人脸,气氛诡谲。墙上的石灰一大块一大块地脱落,我心里一阵不安:要是在这种地方遇袭,单凭我一个人,不一定能保护得了“先生”。
玳瑁眼镜男人和老太婆边走边说话,男人走得气喘吁吁。
终于,我们停在了三楼的一间房门前。老太婆嚅动的嘴唇使我想起外公,但她的话我一句也听不懂。
“她问你们,钱带了没有?”玳瑁眼镜男人说。
“当然。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先生”的急迫感从话语中流露出来,我心里窃笑。
门开了,一个女孩坐在床上,胆怯地看着我们。
4
我惊讶地发现,女孩一袭白裙,逆光坐着仿佛精灵下落到凡尘。
我怔在了原地,直到被“先生”拍了拍肩膀才回过神来,发现其他人都看着我。
我进屋扫视了一圈,角角落落都确认了以后,才示意“先生”进门。
女孩纤瘦的身体微微发颤,“先生”来到她面前,像检验牲口似的掰开她的嘴巴,又仔细检查了她的眼睛、鼻子和耳朵,接着拉她起身,细致地看过她的四肢。
最后,“先生”满意地点点头,对玳瑁眼镜男人说:
“你告诉她,这个人我要了。”
玳瑁眼镜男人对老太婆说了几句话,老太婆第一次露出笑容。她向我们伸出手。
我拿出内衬袋里的信封,把里面的钞票抽出半截露在外面,递给老太婆。
老太婆翻书似的检查了一遍,放进胸前肮脏的口袋里。
我们下了楼,女孩被“先生”拉着手走在最前面,她身上散发的少女气息冲淡了屋里的霉味。
老太婆跟着我们到门口,看着我们把女孩送进车里。自始至终,女孩都没说过一句话。
我心里很不痛快。这个女孩让我想起妈妈。
接下去的几天,我一直在处理烂摊子。那帮小混混做出的需要人帮忙擦屁股的事太多了。不过好在连日的忙碌让我忘了那个女孩。
这天,“先生”对我说,玳瑁眼镜这个男人不能留,是时候关照一下了。
我心下了然:“放心,保证干净解决。”
我带着给他结算的工钱,把他约到外面。他还穿着那身大一码的西装,跟我走向夜色下的大桥。
“我喜欢晚上的桥,人不多,很舒服。”我说着,把手臂搁到桥栏上。
他表示认同。我们在风的裹挟下在桥上聊天漫步。他说:
“干我们这一行的,其实也跟半个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差不多,兹一被抓,半条命就撂了。所以现在我也想通了,基本收手了,反正赚的钱下半辈子够花,就当提前退休了。这次要不是‘先生’托我,恐怕我也不会重操旧业……对了,钱带来了吧?”
“嗯。”我从内衬袋里摸出一个信封,比不上给老太婆那个,但绝对不算薄。
他接过信封捏了捏,我看出他忍住了打开数数的冲动,放进了裤子口袋里。
“我请你喝酒吧。”他显得很高兴,大概很久没赚到这么多钱了。
“好啊。”
他走进路边便利店,买了几罐冰啤酒,我们坐在店外的长椅上,在凉风习习下喝酒,很是惬意。
他哈哈一笑:“这地方怎么样?‘先生’找我真是找对人了,不是我吹牛,除了我,不一定能有人办得这么利索。”
“那个老太婆,是她们的老板?”
“不是,她就是个看门的。你别看她现在这副样子,年轻时可是个美女啊……”
“得了,这些年,咱谁不知道谁啊,你干过的伤天害理的事还少吗?怎么今儿个开始装模范市民了?再说,有需求才会有供应,这话啊,你应该跟你们‘先生’去说,哈哈哈哈……”
我好一阵子没说话,他觉得没趣,也沉默了下去。
一辆出租车从我们面前开过,没有乘客,“空车”的灯牌却被拨了下去。
我们把啤酒喝了个底朝天,他站起身抚平西装上的褶皱:
“我该回去了。”
他跟我握了握手,再次对那个信封表达了感谢。
那辆出租车从角落里开出来,又朝我们的方向驶来。这次,“空车”灯牌亮了。
我伸手帮他叫了车,为他打开车门,看着他被车载着向前方驶去。
这是我们的特殊运送服务,活人进去,尸体出来。
5
我在“先生”那里见过女孩几次。
“先生”对她宠爱有加,我每次见到她,她都在一旁,要么站着要么坐着。“先生”几乎无时不刻不在抚摸她那闪耀柔软的长发。
但是我在她脸上,看不到任何愉悦。她在“先生”的迷恋下,无所适从,战战兢兢。她的无助使我无数次想起我妈。
我趁人不注意跟她单独说过一次话,我以为的这次简单的谈话,却彻底改变了我的命运。